乡愁何处安身？移民加拿大十年后首次回国过年

laval

乡愁何处安身？移民加拿大十年后首次回国过年

　　携儿带女、飞越雪山、穿过云霄，经过11个小时的不眠，终于从一个家来到另一个家。出生在温哥华的三岁儿子在飞机上异常兴奋，只在刚起飞后睡了一小时午觉，一路都象打了鸡血般，频频猛得拉开小窗板往下张望，屡屡发问：“我们到中国了么？”其实他一岁半时到过中国，但似乎完全没印象。他对中国的印象来源于妈妈讲的“守株待兔”那本儿童图画书第一页，绿树环绕、水波荡漾，以致于他一看到类似画面，就说：“你看，这是中国”。

　　这么个小小人，他也有乡愁了么？本是华夏子孙，却被父母安排在异国他乡出生，对中国的印象居然来自图画，你的故乡该是温哥华还是北京？当飞机即将在北京降落时，儿子望着冬日光秃秃、灰濛濛的景色，由于与想象中不同，有短暂迷惑，但在飞机终于着陆后，仍然兴奋地摇醒睡觉的姐姐，大叫：“姐姐，姐姐，我们到中国了”。

是的，我们到中国了，那个可以安放我乡愁的地方么？刚下飞机就是满眼熙熙攘攘的中国人，熟悉的汉字汉语扑面而来，别说女儿不适应，我也有些不适应。春运不只存在在国内，一到过年，大批海外华人归国，从洛杉矶、温哥华归国的旅客众多，数百人拥挤不堪地取行李。中国特色的人多、争抢，在取行李这片小地方立刻呈现，不抢没办法啊，要不东西没了要不落在人后头了。由于行李多，孩他爸取来两个行李车，一个推走取行李，一个留下我看着。但小儿子在飞机上兴奋过度，下机后闹觉哭闹，我只好慢慢走动抱着他哄哄，过了一会慢性子的姐姐缓缓告诉我：“妈妈、妈妈，有人拿走我们的行李车”。扭头一看，行李车已被一名长发女子急匆匆推走十米远，我喂了一声就无奈放弃，总不能抱着一个大米袋似的三岁孩子去追？这行李车紧挨着我们的手提箱、背包，很纳闷她怎么也不问句就推走了？在温哥华习惯了当地人的礼貌、守秩序，比如坐在桌子旁，只要身边还有椅子，别人若要用，肯定会问“我能用这把椅子么”。

　　也许是我太矫情，中国人多，国情不允许太讲礼貌守秩序，这也许算正常，只是自己的争抢能力退化了，不适应。还有其它地方不适应，比如过马路。车真是不等人啊，嗖嗖得一辆接一辆过去，让我和孩子们只好站在人行横道旁耐心等很久，才敢斗胆过去。如果站在大马路口更胆怯，马路比温哥华宽太多，有的地方红绿灯乱得不知看哪个，有的地方虽有明显过街行人指示灯，但等到绿灯你走时，拐弯的车却从旁边来了，总之携儿带女过个马路险象环生，不像温哥华永远从容自若，行人在街道上象个大爷一样被敬着，尤其是带着孩子。

　　挺不好意思的，故乡，我居然不适应你了，远在温哥华总是思念之情不断，不料生活在其中又有那么多不熟悉，乡愁似乎找不到安放处。由于原来返乡均不是冬季，北京冬日的风十年来没经历过，这次一吹如刀割脸的感觉又回来了，缩头缩脑走在街头，只想赶快躲起来，无心观看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惭愧的是，孩子们除了头一天不适应风，后来比我更适应，难道是流淌在他们身上华人的血液起了作用？温哥华冬天不冷，室外水很少结冰，女儿及儿子一看到有冰就兴奋莫名，哪怕是树边一小片面积冰，都引得他们又用脚踩又用石头砸的，童趣无限。因为室外温差大、空气干燥，虽然并未赶上北京严重的雾霾天气，我还是口干舌燥、嗓子干痒、鼻涕不止，在孩子还生龙活虎的时候自己先水土不服了，只能感到羞愧。

　　不过乡愁仍有安放的地方，有朋友在微信转了一句话，说“不管我身在何方，胃都朝着家乡的方向。”的确，永不变革的中国胃是无论离开家乡多少年，都能适应中国食品的，尤其是爸妈做的儿时爱吃的食物。看着日惭年迈的父母为准备我爱吃的东西忙碌着，那份感动早就让食物多了份注满亲情的美味，这种食物世界之大却无处寻找，只存在在家里。妈妈做了特色食品——每次返乡必吃的知了猴，只有吃了它，乡愁才暂了。爸爸顶着北京大风，几次出去买来烧鸡、水煎包，还说风不大，比前几天好多了。又感到十分惭愧，从来没为父母做什么，每次返乡就见他们为子孙操劳。

　　除夕之夜，乡愁找到更多安放处。华人过年，年夜饭必不可少，鸡鸭鱼肉应俱全，买、洗、做，年味就在众多家人无穷的忙碌中展开。忙碌却热闹，这与温哥华的年是不同的。有一年孩他爸除夕加班，就留下我与孩子独自在家，那种冷清自不用说。有时在年前的华人超市站着，望着满眼红火的年货，周围穿梭的人却无一亲切熟悉的面孔，顿时热泪盈眶。

　　在北京的除夕，终于听到了久违的炮声、看到久违的过年烟花，十年了，原来它们依然如此热闹与绚丽，望着如花般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盛开又隐去，乡愁似乎暂时烟消云散。也许愁绪仍然会来，在短暂的相聚之后。孩子们也终于放上烟花，从一开始的胆怯到随后的喜不自胜。那种纯真快乐是童年的我一样拥有的，即使只是短暂地帮孩子寻找到在中国的这种特殊快乐，当妈的也已感到些许安慰了，因为我的童年、少年、青春再也无处追寻，唯一证明曾经存在的是那些老照片，看到它们仿佛回到前世。

　　看央视春晚是大多数大陆华人的过年选择，无论是在海外还是国内，近几年来每年春晚过后必遭众人吐槽。过年过节，与民同乐，搞些百姓喜闻乐见的活动及表演，对中国人来说似乎很难，又想起加拿大即使是国庆节都是全民同庆，几无政治气氛的样子，实在是天壤之别。但吐槽归吐槽，明年春晚大多数人仍会选择看，对海外华人来讲它是寄托乡愁的一个地方，那个让儿时的我笑得满地打滚的春晚，带给我太多美好记忆，不忍说丢就丢；对国内华人来讲，它是过年热闹气氛的一部分，即使春晚年年岁岁类似，那就让它热热闹闹演员群集地演它的，电视打开着就像灯打开着一样，你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过年方式，刷微博、侃大山、打麻将、打扑克。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央视春晚不存在了，会不会遭到更多人吐槽？

　　即使今年的春晚是这样，我也依然在个别节目中找到感动，看得差点落泪，就是林心如、梁咏琪、刘涛联手演绎的《山水中国美》，刘涛手抚竖琴、林心如弹古筝、梁咏琪则演奏钢琴。喜欢那句词“因为我很美 我是中国山水”，看着舞台背景墙上的秀美山河、江南水乡，才知道这是自己的乡愁所在，也许这也是三岁儿子想像中的中国。很遗憾，此次返乡无法提供孩子欣赏更多美丽的中国山水，希望她们的美永远不减，等孩子长大再慢慢去走过，因为那才是最美的、真正的中国。于我而言，温哥华的山水纵然美丽，但能打动心弦、催生柔情的仅有中国山水，因为乡愁一直在那里流淌，永远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