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土著儿童遭遇令人震惊

华侨新报

加拿大：土著儿童遭遇令人震惊

·人民日报驻加拿大首席记者 李学江

6月2日，加拿大“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举行公众大会，公布了一份耗时6年之久采访了7000多幸存者的调查报告。报告披露了在上个世纪及以前的100多年中，加拿大政府和教会对土著民族儿童实施强制分离并进行同化教育，导致数以千计儿童死亡、土著文化中断的悲惨史实。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被此间主流舆论称之为“加拿大历史上最黑暗的篇章”，更被加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麦克拉克伦和调查委会主席辛克莱法官称之为“文化灭绝”，报告和她（他）的评语引发加拿大举国震惊。《环球邮报》6月3日发表的长篇社论写道，“辛克莱法官通过使用此词（文化灭绝）和收集到的数以千计的人被寄宿学校毁了的生活故事，给我们的社会投下了一枚炸弹。”

报告写道：由国家主导的文化灭绝意在摧毁土著民族的政治与社会机理；剥夺他们的土地；他们的语言、文化与精神生活被禁止；家庭被骨肉分离，文化价值传统的传承被打断。哈珀总理在公开道歉时表示，“这一政策（寄宿学校的强制同化）对土著文化、传统与语言具有长远的破坏性影响。”

加拿大对土著的同化教育始于1840年代，加拿大天主教、英国圣公会等几大主要教会自那里开始开办寄宿学校，将印第安、因纽特和梅蒂三个土著民族的儿童从父母家中掠走，押上卡车，送往教会学校进行强制性同化教育。1880年代，各教会开办的寄宿学校得到了加联邦政府的正式委托与授权。1883年建国不到20年的加拿大联邦政府更是在加拿大西部建立了三大寄宿学校，目的是“将印第安人扼杀于儿童时期”。1920年加拿大在《印第安法》修正案中更是将对6至15岁的印第安儿童的同化教育法律化。这样的同化教育持续了100多年，高峰时，此类学校超过100所，有7代人，15万多土著儿童被强掠到这些学校进行同化，多数学校在上世纪60年代后逐步取消，最后一间学校直到1996年才被关掉。

被掠到寄宿学校中的土著儿童遭遇十分悲惨，他们被强行拉离父母家庭，丢上卡车，拉到远方。他们不知身往何处，也不懂英法语言；被禁止使用本民族的语言，禁止接触本民族的风俗习惯、文化传统与宗教信仰。他们完全失去了身份，脱离了自已的家族与文化，不知自已是谁，有的都不知自已从哪里来。这些儿童在寄宿学校不仅遭受严重的精神创伤，同时还遭受着肉体与性虐折磨。

6月1日是加拿大“全国土著历史月”的第一天，在首都渥太华有数千人走上街头举行请愿游行，并迎接“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报告”的公布。在6月1日的集会和6月2日的大会上，不少如今已白发苍苍的寄宿学校的幸存者轮流拿起麦克风，讲述当年遭遇，不少人听众泪流满面。一位名叫杰克斯于1951年被送进寄校的老人说：他在寄宿学校里常遭暴打，每到夜里还要遭到教职人员和牧师的强奸，还要被强迫进行口交与肛交。因此他很害怕夜晚的到来，这已成为他一生的梦魇。他的同学----两个小姑娘受不了夜夜被奸污，逃跑时双双落水而死。另一位名叫马丽的老人倾诉说，教会人员在为孩子们洗澡时，有时会用硬毛刷来擦她们的皮肤；她的妹妹就是在寄校被折磨至死的。两年前去世的名叫摩西斯的老人的儿子在控诉会上读了他父亲于1965年写给寄校的一封信，信中详述了学校的悲惨生活：儿童们每天要到农场耕种，但吃的只有土豆和罗卜，一年只有在复活节时可以吃上一个鸡蛋，在圣诞节时才能吃上一顿猪肉；如果有哪个孩子尿了床，那就用他的尿来擦洗他的脸；如果哪个孩子逃跑被抓了回来，所有的孩子都被逼在夹道打他。丹尼斯.伯德老人讲的故事是，在她6岁时被丢上卡车送到数百公里外的寄校，一住就是7年。她开始只能讲本族语言，常因听不懂英语，不知道说“请”和“谢谢”而遭到修女打耳光，掐肢体；后来则是因记不住祈祷词而被揪住头发往柜子和桌子上撞击。在安省北部的一处寄校，在惩罚6岁的女孩时，竟然是逼她们坐电椅实行电击；还逼迫他们将呕吐出来的食物重新吃掉。这些在寄校中的儿童被剥夺土著本名，只能使用强加的英法语名字或只叫编号。

据调查委员会估计，在这约15万寄校学生中，最多可能有6000人死亡，有的寄校死亡率高达60%。儿童们多死于肉体和精神虐待、天花、麻疹，肺结核，以及营养不良等，现仍在世的生存者约有8万人，其中数千人前来渥太华参加了大会。

当然，随着时代与社会的进步，土著的生活状况已有不少改善，但同主流社会相比，仍有相当大的差距。据本记者了解，加拿大土著居民总共为140万人，其中第一民族，即印第安人约100万，其中近半数仍然生活在偏远的保留地中；其余为因纽特人和梅蒂人，后者为当年法国殖民者同印第安人的混血。但土著居民的失业率、失踪率、监禁率和失学率都要远远高出全国平均水平。本人曾两次采访前“第一民族联盟”全国大酋长肖.阿特利奥，他告诉记者，有约40个保留地至今没有小学校，第一民族中学毕业率还不到40%，即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许多保留地没有清洁饮水；政府提供的住房多年久失修，两年前的寒冬，北部一处保留地因房屋残破并没有取暖设备，20多人挤在一间板房中抱团取暖，这一悲剧在富裕的加拿大成为一件震惊全国的丑闻。

就寄宿学校问题，哈珀总理曾于2008年6月在议会上正式向土著居民道歉，并承认这一制度将儿童强行同家庭分离“是试图扼杀土著人于儿童时期”，是在扼杀土著的语言文化与民族传统。他表示，“同化是错误的，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一年多以前，哈珀政府曾同“第一民族联盟”全国大酋长阿特利奥达成一份协议，旨在帮助印第安保留地提高教育水平。但因事前没有同各地酋长们充分磋商，更因为有政府对保留地教育保留考核与监督权等条款，而引起各地酋长们的不满与抗议，阿特利奥全国大酋长一年以前为此辞职，协议也随之胎死腹中。此外，近30年来，有多达1100多位土著妇女失踪，第一民族和舆论要求组成专门委员会对此进行彻底调查，但却遭到联邦政府的拒绝，这也同样引起土著居民的不满。

这份调查报告出台后，联邦政府土著事务部长瓦尔考特再次对政府在其间的作用致歉，他表示，“民族和解是一个需要几代人承诺的目标，政府了解做出转变----即如何同土著居民一道工作，以转变加拿大人的态度与感受的重要性。”天主教、圣公会等宗教团体也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承认对土著民族与家庭造成了巨大伤害，表示将致力于和解进程。

加拿大主流舆论多支持调查委员会主席和首席大法官关于“文化灭绝”的定义，并认为，多年来，加联邦政府在土著政策上多口惠而实不至，虽然做了口头道歉，但却不见多少实际行动。《全国邮报》一篇署名评论的标题就是政府“雷声大雨点稀”，文章例数了过去各届联邦政府在此问题上的无所作为。另一篇《环球邮报》上的署名评论这样写道：过去的一贯说辞只是突出加拿大对土著是如何的乐善好施，现在这一说辞被报告一风吹了；而基于承认对土著人不公平这一事实基出上的新观念则开始生根了。

然而，对实现民族和解，现任全国大酋长贝尔加德并不乐观。他说，联邦政府同第一民族的关系还没进展到可以实现和解的地步。他表示，如果没有（对土著妇女失踪的）调查，如果没有对第一民族在教育和住房上的加大投入，要实现真正的和解将是因难的。调查委员会的主席辛克莱表示，光在口头上表态已经不够，政府应采取切实步骤同过去的不公正决别，并开始新的民族和解新征程。哈珀总理将于6月3日中午会见寄校幸存者代表，听取他们的倾诉。联邦政府将采取何种具本措施与政策来改善土著生活，并推进民族和解，人们还需拭目以待。

报告对平复创伤，推动民族和解提出了多达94项建议，如应在公立学校将土著遭遇纳入历史课程；呼吁教皇就加拿大天主教会对土著儿童的精神与肉体摧残进行道歉；提议联邦议会通过土著语言法，以恢复并保护土著语言得以延续；报告敦促联邦政府全面落实“联合国土著人民权力宣言”。

报告的发表总体上受到了加拿大社会舆论和各届的普遍欢迎，它在帮助人们了解历史真相，进一步推进民族和解方面无疑将具有里程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