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亲历者自述：我在山大当学伴

雪雁

7月7日，一则山东大学国际事务部发布的活动说明，将一名外国留学生提供三名异性“学伴”的事件送上了热搜。

    该说明称国内多所高校均有学伴活动，并指责批评声音为恶意炒作。这则回应不仅没有正面回应事件真相，反而引起网友的再次讨伐，甚至连本校学生都对学校公关表示失望。

    “这篇公关稿件没有解释活动细节、没有调查舆论情况，而是推卸责任、指责别人炒作，确实没有水平。”一位参加过山大学伴活动的学生如此评价。

    网络争议大多为反对校方为留学生提供优待，甚至有网友“脑补”将中国女生介绍给国外男留学生的真实目的。

    时隔五天，山东大学发表情况说明，称学校初衷是为了促进中外学生学业进步及文化交流，过程中不存在1名男留学生对应3名女生学伴的情况，并对此事在网络上造成的不良影响深表歉意，还表示将对“学伴”项目进行全面评估。

    每日人物联系到了七名参加过“学伴”活动的山大学生，受访者均表示自愿参加活动，目的是为了锻炼语言水平。但也有受访者表示，活动过程中遇到素质低下的留学生，因说污秽性的词语而被踢出微信群，也不允许其再参加学伴活动。

    其中三位同学目前在国外留学，称“学伴”活动在国外很普遍，自己从中获得了诸多便利。

   

    活动合影/图源网络

    以下为曾参加过学伴活动的部分受访者口述。

    学伴活动并非强制，留学生所在校区女生人数较多

    （宋琳 山东大学研究生 2017年参与活动 学伴来自乌拉圭）

    “学伴”活动办了有几年，我是2017年底那一批。当时看到活动公告，想着找一个来自英语国家的学伴，锻炼我的英语水平。

    我们那时候还是一对一的匹配。本校中国学生和外国留学生都会填一个意向表，包括意向交流语言之类的。学校安排匹配度高的学生成为学伴。匹配成功之后，学校会通知我们，安排了一次见面会。

    我匹配到的是一个来自乌拉圭的留学生。他英语口音很重，我英语也不好，我们交流起来比较困难，就没怎么再联系。

    见面会活动中，有一个韩国女生，她中文挺好，我们俩聊得很开心，就交了朋友。

    之后，我们偶尔一起出去吃个饭、聊聊天。我对韩国的美食文化和娱乐八卦感兴趣，她找我了解中国的风土人情。通过几次接触，我觉得她中文又进步了一点，不过我还是一句韩语都没学会。

    对网络上部分网友恶意揣测的（学伴）性别问题，我个人觉得是和校区有关。山大有六个校区，留学生都住在中心校区。中心校区，以及比较近的洪家楼校区，主要都是文学院、新闻学院、外国语学院之类女生比较多的学院。

    像男生多的工科类专业，都在离中心校区一两个小时车程的校区里，他们来参加活动的成本太高，基本不会报名，这样筛选出来，自然女生比较多。

    网上还有很多人不加区分地喷留学生的素质水平，我觉得这是没有道理的。留学生和咱们国家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确实有爱玩、比较吵的留学生，但也有认真学习的那种。我的韩国学伴就是后者，她发的朋友圈常常定位在图书馆，准备论文。

    也有人提到学伴项目是留学生优待，我不理解。这是双方平等的交流，大家互相学习。至于其他方面的待遇，我个人没有体会到留学生有什么特殊待遇，因为他们的宿舍条件也就一般。

    其实整个事件中，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山大的公关。学伴活动明明不是我们学校的错，学校为什么不有理有据地正面回应这件事呢？

    匹配三位女学伴是谣言，留学生曾因言论污秽被“拉黑”

    （郑璐 山东大学研究生 2017、2018年参加活动 学伴来自多米尼加、坦桑尼亚）

    我在网上看到事实被扭曲非常愤怒。

    为了锻炼英语口语，我在前年和去年连续两次参加了“学伴”活动。前年，学校还没有改成“一对三”，给我匹配到的是来自多米尼加的男生。他是多米尼加全国选拔来中国留学的五个学生之一，学习非常努力，经常找我帮他检查中文作业中有没有措辞不当的地方。我们之间约定单周说英文，双周说中文，彼此的口语都流利了不少。

    后来他在山大一年制项目结束后去了武汉。直到现在我们还经常在微信上聊天。昨天山大上了热搜之后，我还和那位同学聊到这件事。他也觉得留学生也挺委屈的，因为自己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

    这个活动是自愿报名，优先选拔社会经验更多、责任感更强的研究生，所以每年都有很多本科同学反映报不上名。学校为了能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从去年开始改成了“一对三”形式。

    整个“学伴”活动一直由学校青工部监督。之前微信群里有留学生说了比较污秽的话，立刻被警告了。后来有一个留学生屡教不改，就被踢出了活动名单，不允许参与“学伴”活动。

   

    发表污秽言论的留学生/图源受访者

    改成“一对三”之后，我的学伴是一位来自坦桑尼亚的学生，年龄比较大，已经是一位父亲了。组里另外两个中国学伴都是男生，我们都是集体行动。改革之后，我们和留学生之间的关系反而没有之前一对一那么亲密了。因为年龄差距大，对方又是异性，所以我和这位坦桑尼亚的学生基本没有什么联络。因此网上说的什么“天天见面培养感情”，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我和校内很多留学生走得比较近，从来没有感觉到学校“优待”他们。留学生和我们一样住四人间，吃食堂，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们每月会拿到奖学金。但奖学金很大一部分不是由山大负担，数额和发放方式都是根据留学生自己的国家政策定的。据我所知，我们学校有非常多的自费留学生。

    这件事之后，我对于山东大学的公关感到非常失望。网上流传的这篇公关稿件没有解释活动细节、没有调查舆论情况，而是上来就推卸责任、指责别人炒作，确实没有水平。

    学伴解决学习问题，留学生优待并不过分

    （牡丹 梨花女子大学研究生 本科参加中外交流会 学伴来自韩国）

    我本科在山大读韩语，那时候学校还没有正式举办学伴活动，但是会组织很多和中外交流会、友好会之类的活动。学校当时的说法是方便中外学生交流，互相学习。

    为了学好韩语，我大一就参加了这些活动。再加上我们大三要去韩国交换，所以我挺想提早认识韩国学生，了解韩国情况。

    我们通过学校活动一起玩游戏、交朋友，之后互相学习对方语言。在山大学韩语的几乎都是女生，不过从韩国来学中文的就有男有女。

    结识之后，我们如果作业中有看不懂的地方，就会问对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当时有韩国学伴想参加演讲比赛，就提前把中文稿拿给我们看，让帮他改改。

    大一刚开始学韩语，所以我们韩语说得不好，但对方中文不错，所以我们基本用中文交流。上了大二，我们韩语有一些进步，就开始和学伴半中半韩地交流，不过还是中文比较多。

    在语言提高方面，韩国学伴对我的帮助不是很大，只是及时改掉我在语言方面犯的错误。不过对方中文有明显提高。其实想真正提高语言水平需要长时间交流，但这个活动一年才举办一次。来山大的韩国人交换时间也很短，有的半年有的一年。在这期间，我们没有频繁联系，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后来，我到梨花女子大学读研，学校也为我们这些留学生提供了学伴，不过需要每学期自己申请。之后，学校会尽量为我们分配同学院、专业相关的本地学伴。

    这个活动不是强制，但学期末要写一个学伴报告书，主要内容是一个学期内的两人的见面次数和所做事情。因为刚来韩国读研，不知道韩国的写作格式和规定，老师上课也不会教，所以我的学伴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多忙。此外，学伴也帮我解决过生活上的问题。

    在梨大，学伴是双赢的。我们可以得到及时的帮助，对方也能获得相应的学分和志愿活动证明。

    有些同学会认为外国学生来中国留学待遇过优，这部分的讨论主要是集中在宿舍条件上，但我觉得还好。

    来韩国之后才发现，韩国学生在本国和中国的住宿条件差不多，都是那种有点小的二人间。（中国留学生）待遇也比韩国本地学生好，比如宿舍是新楼，每层都有厨房，而本地学生就不是每层都有厨房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