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三河华人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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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访三河华人小店

（本文是我在2010年5月写的一篇报道，刊登在《华侨新报》上。两年后回顾此文，觉得还有现实意义，故转录于此。朋友们不妨对照一下，在这风风雨雨的岁月里，您家的小店有几多悲欢，有几分酸甜？）

走访三河华人小店

5月初，应加拿大便利店协会 Mauricie 地区代表 André Verrette 先生的邀请，同他一起走访了三河地区的数家华人便利店，实录见闻于下。

B城其实是坐落在三河市以南70公里处的一个小镇。从55号国道的一个十字路口向左一拐弯，就看到了W先生的便利店。地理位置不错。美中不足的是，据W先生说，附近有个酒吧，卖走私烟。

说起走私烟，开便利店的都知道，抽烟的都知道。那是没有税的香烟，价钱是合法烟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在原住民的领地内生产，由不法集团控制的销售网雇佣青少年学生等四处兜售，非法牟利。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便利店。

十字路口来往车辆如梭。André 说，这个小镇约有5000 居民，W先生的生意应该是不错的。但是，W先生说，他一年前买店时，生意更好。“客人的确有所减少，”这位年轻的店主说。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走私烟，”他愤愤地说道，“顾客告诉我，他们很容易买到比我这里便宜的多的香烟。我还知道，走私烟可以送货上门。”那么对你的生意又多大的影响呢？“就拿‘帝国烟草公司’的香烟来说吧，一年前，我每星期进20条，现在只进15条了。”一年之内减少了25%！当然，其他低价烟的进货多了一些。

生意还是有得做。便利店通常总能养家糊口。这里的生意成本显然不如蒙特利尔那么高。W先生指着店铺斜对面的一栋白色独立小屋，笑着对我说：“那是我的家，有一个不小的园子。你猜租金多少？才300元一月。在蒙特利尔是不可能的。”

来加拿大之前，W先生在国内是一名工程师。来这里后悔吗？“不，”他说，“我喜欢做生意。不过这里也只有便利店的生意适合我们新移民。”的确，对大多数华人新移民来说，由于语言障碍，加上学历得不到承认，初到魁北克，便利店是最佳选择之一。正因为如此，魁北克总共6000家便利店，华人经营的就有1000来家。

小镇显然没有多少华人。寂寞吗？“还好，”他指着店外几个方向说，“另外有几家华人 Dépanneurs, 不太远，我们经常在一起聚会。有一家很大，雇了20多人，一年生意300多万；还有一家小一点，一年也有150万，雇了7个人。 ”他接着以羡慕的口气说：“他们（店主）都很闲，常来我这里聊天。”

W先生告诉我， 他一年前盘下这个小店，现在仍可以原价卖出。卖掉之后呢？“我想把那家150万生意的买下来。”真是后生可畏，有雄心，有干劲。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么！（此文发表后数月，得知W君果然心想事成，换了大店。）

离B镇向北来到S镇。Z先生在此开了两年便利店。他在蒙特利尔也开过店。同这一地区的其他便利店业主一样，他认为这里做生意条件更好。最让您头疼的是什么？“走私烟，”他回答说，“开店两年来，香烟销售量下降了20%。你到店外周围看看地上的烟蒂，50%是走私烟！”

无论如何，不管年景好坏，便利店通常都能养家。但是三河市里 L 女士的店铺除外。命运此刻没有对她眷顾。五年前盘下此店，门外是一条普通小路。但是不久，一个巨大的变化，没有同这位可怜的女士商量，就降临到这个地方。公路在此新开了一个出口，临店的道路一下子加宽了，路对面的顾客不屑再穿过马路来惠顾她的小店。更有甚者，一个带有便利店的加油站在对面落了户。然后，一家超市也迫不及待地占了一块宝地，都在不幸的小店对面。

除此之外，另一个致命的打击也接踵而来：走私烟。“这里很容易买到黑烟，”她无奈地告诉我们。这真是“船漏又遇顶头风”。后果呢？“我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了。”环顾面积不太小的店面，货架上零零落落空缺不少。您先生呢？“他出去找了一份工。我们有一个16岁的孩子要养，”她说，“店里的租约已经到期。现在只等关门了。大约再过两个月。”

比起L女士，三河市郊外另一个小镇里的T先生掉进了更可怕的深渊。7年前他看到那里的一个小店时，被前店主做过手脚的账面所迷惑。“我太没有经验了，”他一面看着录像一面说，脸容平静。“我甚至没有在周围转一转，看看有没有竞争。”果然，小镇里另有一家便利店，不远处还有一家意大利小超市“InterMarché”。由于轻信，他毫不犹豫买下了店铺及楼业，买价是……30万加元！买店后不久，他就发现，这里的居民差不多都有姻亲裙带关系，都去眷顾另一家小店；由于生意日渐清淡，供货商代表也不愿再给他优惠。

再后来，他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现实：走私烟！这真是“雪上加霜”令他不寒而栗：冷清清的店面，冷凄凄的眼神，冷冰冰的心境。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只感到无助，失望。7年来备尝艰辛，居然维持着这风雨飘摇的小店，又靠小店维持着一家生计。这勇气实在令我感到……凄凉的赞赏。“这是我命中的一劫，逃不掉, ”他说着，又低下头去看录像，脸容依然平静。显然，他在等待，等待着奇迹来改变命运。

“几家欢乐几家愁。”便利店中春风得意者也有的是。C先生在三河市中心的烟杂店，地处旅游区内，得天独厚。走进铺面不很大的店里，就有春风和煦之感。“这里顾客大多是游人，市中心走私烟影响不大，”C先生说。“只是近年来美国经济萧条，游客减少，生意有所影响。”当然，这只是暂时现象。C先生的太太和儿子不久前还赶来Brossard参加了便利店协会举行的拉斯维加斯投资讲座，显然已跻身于“成功人士”的行列了。

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者，经济大环境也；“地利”者，市场也；“人和”者，经营之道也。值此经济低迷之“天时”，走私烟又与便利店争“地利”，遵纪守法的便利店只能依靠“人和”，守业自励，徐图进取。三河所见，即是华人便利店的众生相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