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卷英雄”張鐵生如何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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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最后一場理化考試中，張鐵生隻會做3道小題，其余一片空白。他不想就這樣與大學擦肩而過，便在試卷背面給“尊敬的領導”寫了封信，訴說他因不忍心放棄集體生產躲到小屋裡去復習功課，從而導致文化考試成績不理想。他說，“對於那些多年來不務正業、逍遙浪蕩的書呆子們，我是不服氣的”，希望領導酌情考慮……

時隔三十九年，昔日的“白卷英雄”張鐵生再次走進公眾視線時，已是准億萬富翁。在2012年5月17日証監會發布的禾豐牧業招股說明書中，張鐵生是第六大股東，持股3200多萬。禾豐牧業是家擁有17家子公司的大集團，目前淨資產過億元，若順利上市，張鐵生的身家估計將超過3億元。

如果不是禾豐牧業要上市，大多數人對張鐵生的印象，還繼續停留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反潮流英雄”被判入獄15年。

反潮流的“白卷英雄”

1968年，18歲的張鐵生從遼寧省興城縣初中畢業后，來到本縣白塔公社棗山大隊插隊落戶。他表現突出，很快當上了生產隊小隊長，也贏得了后來被推薦上大學的機會。那是1973年，鄧小平復出，對工農兵上大學的規定進行了修訂，張鐵生正好趕上“文革”十年唯一的一次高考。

然而他沒有時間復習功課，作為生產隊長，他要帶領社員鋤草抗旱。張鐵生成績不錯，他原本預計用3周時間復習一下就夠了，不料6月27日忽然接到通知：快回家取書，明天開考。張鐵生一下子慌了，連鋼筆都是臨時去商店買的。

在最后一場理化考試中，張鐵生隻會做3道小題，其余一片空白。他不想就這樣與大學擦肩而過，便在試卷背面給“尊敬的領導”寫了封信，訴說他因不忍心放棄集體生產躲到小屋裡去復習功課，從而導致文化考試成績不理想。他說，“對於那些多年來不務正業、逍遙浪蕩的書呆子們，我是不服氣的”，希望領導酌情考慮。

后來成績公布，張鐵生語文38分，數學61分，理化6分，雖然不是十足的白卷，也差得夠嗆。但那封信卻改變了他的命運：在階級斗爭思想的推波助瀾下，信被各地報刊紛紛轉載。江青稱贊說，“真了不起，是個英雄，他敢反潮流”。一夕之間，張鐵生成了家喻戶曉的“白卷英雄”，順利地被鐵嶺農學院畜牧獸醫系錄取。

1975年的張鐵生，在政治上大紅大紫。先是當選為縣人大常委，又被選拔為鐵嶺農學院新領導班子的副組長、黨委書記。他四處作報告、發表文章，成為江青口中一塊“打人的石頭”。

粉碎“四人幫”后，張鐵生黨內外職務被撤銷、被開除黨籍。他沒有意識到政治形勢的變化，還對省知青辦的領導說：“希望組織上盡快給我一個結論，我好早點回農村去，改變生產隊的落后面貌，實現我的理想。” 1983年3月，張鐵生以“反革命宣傳煽動罪”等罪狀，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刑期從1976年算起。

把呼機當作虫子

1991年10月6日，41歲的張鐵生刑滿獲釋，迎接他的是農學院的老同學董禮平，此時她已是沈陽農業大學的一名講師。78天后，兩人在興城舉行了婚禮，出席的隻有家人、親戚和幾位同學。

出獄后的張鐵生很自卑，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是誰，更不願意見熟人。他很少出門，每天就呆在家裡，誰也不見，就等當地政府給安排工作。然而由於種種原因，一直沒有個結果。1992年初，張鐵生終於第一次走出家門，找到政府部門一位遠房親戚，詢問安排工作的事。對方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寄什麼希望了，還是自謀生路吧！

張鐵生想憑自己在監獄裡幫人看病的經驗，在興城縣辦一個私人診所。可是，他畢竟沒有專業技術職稱，到底是辦不了工商營業執照。那段時間，他十分失落，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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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禮平想起自己的一個學生混得還不錯，便找他幫忙介紹工作。這就是張鐵生事業上的貴人金衛東。金衛東從沈陽農業大學畢業后，教了兩年書便下海去了深圳，在中國第一家也是當時最大的外資飼料企業康地公司做預混劑銷售，這一年剛剛調回東北，任地區經理。金衛東很有識人之能，此時，王鳳久、丁雲峰、高俊鬆等3位后來禾豐牧業的創始者，先后加入他的麾下。

聽說張鐵生的情況后，金衛東認為他的名人效應會給生意帶來幫助，於是親自上門拜訪。閑談時金衛東腰間的呼機突然響了，張鐵生雙眼四處搜尋：哪來的虫子呢？什麼虫子在叫？金衛東不禁笑了，說在我腰上別著呢，不是虫子，是呼機。對金衛東的“大哥大”，張鐵生又以為是發報器，聽了解釋知道是移動電話后，恍如隔世。

對於進康地公司的提議，張鐵生一口回絕。他堅持認為，中國人應該要把自己的才華貢獻給自己的國家，而不是給外國人打工。金衛東隻好將張鐵生介紹到遼寧省鞍山市遼河飼料公司，從干雜事的小職員做起。張鐵生的爽快和辦事干練讓老板對他刮目相看，很快派他到沈陽辦事處任主任，開拓新市場。


受過“名氣之累”，卻要打出名氣

市場銷售，張鐵生是完全從零開始學起的。有一次，他到沈陽一家大型國有養雞場推銷飼料。找到養雞場的負責人后，他掏出樣品請人過目，不想對方手一擺，說：“我們不需要這個。”張鐵生十分納悶，養雞場怎麼不需要飼料呢？后來，他見別家飼料公司的業務員前來，先遞上一張名片，再介紹產品，才弄明白：要先做自我介紹。

那時的張鐵生很怕在別人面前介紹自己，害怕別人笑話他干這一行。但此事過后，他給自己設計了一款名片，將“張鐵生”三個字推銷出去，效果很不錯。受過一次“名氣之累”的張鐵生，決定用真才實學來武裝自己，他買來許多市場營銷方面的書，一有時間就埋頭苦讀。一邊學，一邊運用於實踐，沈陽辦事處的業績很快飆升。

然而，就在這時，公司總部怕張鐵生把沈陽的業務做大了，公司不好控制，便從總部派了一名經理來接管辦事處事務。張鐵生認為公司老總不信任他了，於是離開了這裡。沈陽辦事處失去了張鐵生的支撐，不久就被撤消了。

1993年4月，張鐵生與金衛東、汪洋、丁雲峰合伙出資20萬元，創立了“天地”飼料廠。四個人各佔25%股份，金衛東任總經理，丁雲峰負責飼料的配方，張鐵生和汪洋則負責市場銷售。這是家沒有雄厚資金、沒有靠山的小公司，所憑的，隻能是過硬的專業素養。金衛東和丁雲峰原本都是外資企業中的佼佼者，他們也都是恢復高考后的大學生。金衛東1986年沈陽農業大學獸醫學本科畢業后，又攻讀了本校生理生化碩士研究生，是正經的“高材生”。

當時，國內的飼料市場上，質量最好、銷量最大、價格最高的產品基本是外資產品，民族品牌隻能在低質低價中徘徊。要想做高品質飼料品牌，配方的提升是關鍵。在伙伴們的熏陶下，張鐵生越發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他就跟著金衛東和丁雲峰學習。虛心的勁頭，像一個小學生，弄得這兩位年紀比他小的合伙人都不好意思，不得不將飼料配方的技術教給他。半年后，張鐵生不僅弄懂了電腦系統操作，對飼料的配方也精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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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干事業只是想過普通人的日子

1993年底，金衛東和丁雲峰為了謀求更高的發展，先后退出天地飼料廠。此時的張鐵生缺錢、缺技術，連廠房都缺。幸而有一個老客戶預付了10萬元貨款，他才得以在郊外租了一個廠房，並到沈陽市第三糧庫進了兩噸原飼料。請不起飼料配制的技術人員，他便自己試著用電腦配制。由於這是第一次操作，他害怕配不好，會砸了“天地”的牌子，還特意跑到北京向丁雲峰請教。

就這樣，天地牌飼料從張鐵生手裡誕生了。然而沒過多久，由於生產質量把關不嚴，天地牌飼料的氟含量超標，造成一些農民家裡飼養的小雛雞變癱。消息傳出后，供銷商紛紛要求退貨。為了穩住市場，張鐵生立即停止飼料的生產，潛心研究新的飼料配方。一個星期后，他終於又配制了一種新飼料配方。

此時，國際知名品牌飼料——台灣大成飼料已進入沈陽市場，推銷飼料的難度更大了。張鐵生將天地飼料的價格定得比大成低50元，而大成銷售到哪裡，張鐵生就跟到哪裡。一年后，天地牌飼料在沈陽站穩了腳跟，到1995年，已經佔據了沈陽絕大部分飼料市場。

1995年6月18日，金衛東再度創業，成立禾豐牧業股份有限公司（后改為集團公司）。1998年初，天地飼料公司並入禾豐，張鐵生以參股10%的形式，進入禾豐管理層。公司合並時，金衛東發現，雖然他和丁雲峰之前退出了天地公司，但工商注冊的股東仍然是4個人，這讓他深為感動。

在禾豐辦公時，張鐵生基本都是乘班車上下班，在公司食堂吃飯。他是一個和善的人，在公司董事會上，他話比較少，不苟言笑，對有關公司發展、員工利益等大問題，非常嚴謹，公司上下對他都很尊重。張鐵生對衣著不講究，往人堆裡看去，幾乎不能一眼把他找出來。據禾豐的一位老員工說，在看到網上的熱議之前，大家並不知道張鐵生就是昔日的“白卷先生”。這正是經歷過大起大落后張鐵生的理想：“我是個平凡的人……這些年拼命干事業，決不是在努力向世人証明什麼，只是想過普通人的日子。”